或许大城市的“漂”们,最不理解的是农村或小城里长辈们催婚催娃的“猴急”——我很老吗?毕业没多久,工作刚上道儿,哪有精力顾家?还想多挣点钱、多去几个地方,人生不还长着吗?
历史上,城市化总是伴随着出生率降低、生育年龄延后,福利国家、生育成本高的国家都是如此,因为在城市,劳动力更注重质量而非数量。
但“不急着生”又是为什么?这种“慢”策略,似乎同快节奏的大城市生活格格不入。
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学者发表在《人格与社会心理学期刊》上的研究结果表明,人口密度越高,人们越“不着急”。在大城市,人们更倾向于晚婚晚育,不着急做“迟早要做的事”;在人口密度相对低的农村或小城市,人们更倾向于把“一生中的必须”早早做完了事。大城市人更愿意在教育上、在维持长久的亲密关系上投入更多;做重大选择时看得更长远,更讲究生活质量。
很多时候,我们把大城市带来的心理影响等同于拥挤、繁忙、资源紧张……其实事实绝非这么简单粗暴。
一百多年前,当新兴的铁路工矿载着德意志起飞时,社会学家格奥格·齐美尔就注意到“城市化”带来的社会趋势。他在《大城市与精神生活》一书中分析了人口密集对人们的心理影响:持续、大量的信息输入,造成“视觉、听觉和嗅觉的万花筒”,人们不得不选择性地接受讯息,思维不得不更理性、更复杂,不得不更注重权衡利弊得失,惟其如此才能适应城市的高压环境。
今天,大城市人更是凡大事必要“算计”,比如何时结婚、何时生娃、生几个,对自己的生活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哪里像老家长辈眼中“时间到了”这么自然简单。
不过,齐美尔也早就看到城市带来的“自由”——理性能够帮助人们更彻底地实现“个人和精神上的发展”。
战后社会学家路易斯·沃斯持相似观点。随着城市人口增长和聚集,人际关系会涉及更多复杂因素的考量,“效用性”会更受重视,人的机械性的一面、冷漠的一面会被加强。但与此同时,人们学会了彼此保持距离,尊重他人的私人空间,包容“不同”的存在。大城市生活给了人们更多的发展可能。
那么,大城市人做决策,具体的心理机制是怎样的?研究者之一、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教授史蒂文·纽伯格指出,人口密集地区资源紧缺,需要竞争才能获取足够支撑自己生活的资源,所以人们更注重长远的投资回报,即刻耗费资源的事,比如结婚生子等就会延后。
大城市人采取“慢”的策略,还有一个原因是较长的寿命预期。大城市有更好的医疗卫生条件,如果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人们确定自己会活得足够长久,慢慢来也不会完不成“任务”,自然不着急。如今高龄对生育的不利影响大大减少,等到冷冻卵子技术成熟,生育的限制又少一重,大城市对女性的生活史策略影响更为明显。而在战乱、动荡、疾病横行时,大城市人也会采取“快”的策略,早早完成“任务”以免不测,甚至多生孩子以防万一。
你可能要问,什么是生活史策略?这是一个结合生态学、心理学和社会学等学科的领域,研究人口、环境因素对社会行为的影响,以及这些因素如何进一步影响社会的集体心理与文化。生活史策略研究的实践意义,是关怀个体的心理生活,指导个体决策,建设更友好的社会。
现在,你明白了吧,大城市生活虽然压力山大,可也给了你更大的能力,更多的可能,更自由的人生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