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区发展文化产业，不能唯历史文化资源论，不能把文化产业的对象性资源当作关键性资源。对于文化产业的发展而言，拥有哪些对象性文化资源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培育工具性文化资源，这才是文化产业发展的核心能力。

　　近年来，在中央推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政策指引下，各地从自身文化资源禀赋、地域特色等出发，推动文化产业发展，一时间，文化产业园区、项目等遍地开花。但是，在文化产业快速发展的过程中，一些问题也暴露出来，比如文化产业园区“空心化”；人造文化景区门庭冷落；不少地方热衷于争夺文化名人，却不重视具有本地特色的文化资源；等等。

　　相同的问题在多地出现，反映出文化资源开发不科学、配置不合理和文化生产方式的简单粗放。对各地政府、文化产业从业者来说，想解决这些问题，就要厘清文化产业资源与文化产业发展的关系，明晰本地文化产业资源的类别，找到差异化竞争的优势所在，有针对性地制定文化产业政策，确定文化资源的开发利用路径。

　　充分发挥资源的对象性和工具性作用

　　文化产业资源可以分为两类，即对象性资源和工具性资源。对象性资源是人们可以直观感受，可以作为文化生产与文化消费对象的表层的、基础性的文化资源，包括历史人物、文物古迹、历史建筑、民俗风情等。人们很难直观感受工具性资源，这些作为工具，能够生产文化产品并提供文化消费的内在的、功能性的文化资源，包括技术、资本、观念、商业模式、法律等。

　　如果说对象性文化资源是文化产品生产的“原料”，那么工具性文化资源更像是文化生产的“能力”。五千年华夏文明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对象性资源，但我们看到，很多地区拥有历史名人、典故传说、遗址遗迹等文化资源，可是并没有很好地开发利用，也没有拿得出手、叫得响的文化品牌和产品。

　　反观一些对象性资源较弱的地方，却凭借人才、资金、技术等工具性资源，成为文化产业发展的标杆。香港的音乐、电影、传媒、广告、数码娱乐、古董与艺术品交易等细分产业，在亚洲乃至世界都具有竞争力。深圳则出现了大芬村商品油画、华强方特乐园、锦绣中华、欢乐谷等全国领先的文化产业项目。

　　从世界范围看，较之中国、欧洲，美国的历史文化资源可谓相对贫乏，但并不妨碍其成为文化产业强国。不论是中国的花木兰，还是古罗马的斯巴达克斯，全世界的文化资源都成为其文化产业发展的“原料”，生产出文化产品推向世界。美国文化产业所依托的，正是强大的工具性资源。

　　诚如托马斯弗里德曼在《世界是平的》一书中所指出的，这是一个全球调配资源组织生产的平坦时代，“原料”在哪个地方并不重要。如何充分利用“原料”生产文化产品，才是重要的。

　　以层次递进方式发展相关文化产业

　　与两类文化资源相对应，文化生产也可以分为两个层次。较低层次的是简单再生产即传统文化产业，大多依托对象性资源，强调对已有文化资源的开发和已有文化成果的复制。较高层次的是创造性生产即文化创意产业，更依赖工具性资源，强调内容创新、模式创新、技术创新以及与创新相关的知识产权开发。

　　一般来说，对象性文化资源丰富的地区，适合发展文化旅游业或者传统文化产业。以河北省为例，蔚县剪纸产业、曲阳石雕产业、藁城宫灯产业等，扎根于当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与民间工艺传统；遵化清东陵、承德避暑山庄、张家口张北草原等文化旅游业则依托历史文化资源与自然景观。

　　依赖区域特有的、不可移动的对象性文化资源发展文化产业比较容易，也不需要利用较多的技术、资本等工具性文化资源。但是，对一个地区来说，如果确定传统产业作为本地文化产业的主体，就需要作一番考量：本地的对象性文化资源是否独一无二或者特色足够鲜明？是否经过合理的营销就能成为文化产业名片？

　　从现实情况看，一些地方发展文化产业时谋划过于“自信”、执行过于简单，导致本地的历史名人、文化遗存等难以形成吸引力，文化资源开发也就难以维持。还有一些地方依靠历史遗存建设文化产业园，结果是以文化之名开发房地产，导致文化遗存变得不伦不类，民间文艺、传说、风俗等则被庸俗化。

　　因此，要想使文化资源变成文化产业品牌或产品，需要科学合理的规划，需要充分的文化挖掘与梳理，更需要人文情怀和可持续发展意识。

　　与时俱进改革文化产业发展结构

　　尽管很多地方依靠发展传统文化产业取得了良好的经济社会效益，但是面对时刻变化的文化市场，面对人们更趋个性化、时尚化的精神文化需求，满足于已有文化资源的开发利用，很难保持长久的竞争力。仍以上述河北数地为例，尽管它们的文化产品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和吸引力，但是剪纸、石雕等在很多地方都有，帝王陵墓等也并非只此一处，如果不能与时俱进地满足文化消费需求，那么市场份额就会越来越小。

　　由此看来，地方文化产业的发展同样面临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任务，即从传统文化产业升级为文化创意产业，依托市场理念、高新技术等工具性资源，重塑历史遗存、名人典故等对象性文化资源，调整文化产品的供应结构。推动这一改革的关键，就是“创新驱动发展”。

　　沉睡千百年的历史遗迹、消失在时间长河里的人物，承载着先人志趣的民俗民风，这些对象性文化资源要变成有差异化竞争优势的文化产品，离不开创意、人才、资本、商业模式等工具性文化资源，即由创意来激活、由人才来运作、由资本来推动，最终通过商业模式转化为产品向市场输出。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还会让人们发展文化产业的理念得到升级，即不囿于自身文化资源的狭小视野，以开放心态欢迎各类工具性资源的进入。对地方政府和文化产业从业者而言，应树立文化大市场的概念，摒弃敝帚自珍的思维。如果自身不具备开发本地文化资源的资本、人力、技术等条件，就要多方寻求合作，引智、引资、引技术，使自己的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而对具有相似文化资源的地区来说，抱团合作、差异化发展，就会实现共赢。

　　综上所述，一个地区发展文化产业，不能唯历史文化资源论，不能把文化产业的对象性资源当作关键性资源。对于文化产业的发展而言，拥有哪些对象性文化资源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培育工具性文化资源，这才是文化产业发展的核心能力。有了这种核心能力，就可以整合不同区域的对象性资源，甚至可以通过产权的方式跨地区获得不同区域的工具性资源，彰显工具性文化资源在文化产业发展中的巨大能量。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文化发展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