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到今,写金陵的文章很多。特别是白话文兴起后的民国,很多文化名人都写过南京,给我们留下了许多金陵印记。
陈独秀的《江南乡试》,记录了他18岁从安徽安庆来到南京参加江南乡试的情景。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陈独秀在家人的陪伴下,骑着驴子,从仪凤门进入南京城。在他的想象中,“南京城内的房屋街市不知如何繁华美丽”,但进城一看,大失所望。尽管道路开阔,但两旁的房子很破烂。真正到了考试那天,“一进考棚,三魂吓掉了二魂半”。在这里,他遇见了一位口中一直在喊着“今科必中”的范进式的考生,他在旁边默默地观察了一两个小时,联想到假如让这样的考生得了志,那国家和人民是如何地遭殃。“一两个钟头的冥想,决定了我个人往后十几年的行动”。这篇文章把我们带进了19世纪末的夫子庙,带进了清朝最后的考场,让我们感受到了贡院里的末世气息。
对于鲁迅、周作人兄弟俩来说,南京是他们人生的起点。1898年5月,鲁迅自绍兴来到江南水师学堂学习,不久转入了陆师学堂下设的路矿学堂学习。1901年8月,他的弟弟周作人也进入了这所学校。他们都在南京待了四五年后先后去日本留学。1926年鲁迅在《琐记》一文中回忆说,他在这里读到了赫胥黎的《天演论》,而且到城南去买了一本,思想上受到了真正的启蒙。周作人也曾写过《南京下关》一文,回忆自己在江南水师学堂学习的情景。
从上个世纪初开始,南京成为国民政府首都,很自然吸引了很多文人墨客前来旅游、观光、怀古。其实,到了晚清及民国初期,秦淮河由于长期得不到清淤,河水已经严重淤塞,秦淮河水的质量也非常糟糕。陈西滢1928年写的《南京》里说,“不怕说煞风景的话,我实在不爱秦淮河。什么六朝金粉,我只看见一沟肮脏的臭水!” 1946年,郭沫若也写过秦淮河,他说:“我是第一次看见了秦淮河,河面并不宽,对岸也有人家,想来威尼斯的河也不过如此吧!河水呈着黝黑的颜色,似乎有些腥味。但我也并没有什么幻灭的感觉。因为我早知道,秦淮河是淤塞了。”
尽管秦淮河水是变质了,但文人墨客们看到的秦淮河,往往不是现实中的秦淮河,而是积淀了文化内涵的秦淮河。比如梁实秋1923年游过南京后在《南游杂感》中写道:“秦淮河的大名真可说是如雷贯耳,至少看过《儒林外史》的人应该知道。我想象中的秦淮河实在要比事实的还要好几倍,不过到了秦淮河以后,却也心满意足了。秦淮河也不过是和西直门高粱桥的河水差不多,但是神气不同。秦淮河里船也不过是和万牲园松风水月处的船差不多,但是风味大异。”梁实秋看到的秦淮河在神气与风味方面是大不一样的,是历史的秦淮河。
1923年夏天,朱自清和俞平伯夜游秦淮河,两人创作了同题文章《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这两篇散文,被奉为五四时期白话散文的圭臬。这两篇散文为秦淮河做了很好的推广,尤其是他们提炼的意象——“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成了秦淮河景致最凝练的概括。
对于文人墨客来说,最感兴趣的还是南京的书卷气。朱自清1936年写的《南京》中说:“逛南京像逛古董铺子,到处都有些时代侵蚀的痕迹。”文学家陈西滢说:“要是有一天我可以自由地到一个地方去读我想读而没有工夫读的书,做我想做而没有工夫做的事,我也许选择南京作为长住的地方,虽然北京和杭州我也舍不得抛弃。”
都知道张恨水是小说家,其实他还是非常好的记者与散文家。张恨水在三十年代曾在南京生活了三年时间。在南京创办《南京人》报,曾产生很大反响。他对南京这座城市很有感情。他的多部小说以南京为背景,如《丹凤街》《石头城外》《秦淮世家》等。他的关于南京的散文有《白门十记》《南游杂志》《忆南京》等等。他写豁蒙楼,写钟山,写明孝陵,写秦淮河边雅集,写白门杨柳,写荒落的城南古巷,写萧瑟的下关荒江,他的很多散文小品写得清新自然,是报纸的即兴补白。
黄裳早年是《文汇报》记者,在1942年就到过南京,并写了散文《白门秋柳》。他当时看到的南京,尽管马路宽广,但十分空旷,加上风沙弥漫,一派萧条景象,很契合白门秋柳的意境。1947年,他作为《文汇报》记者来到南京住了几个月。他在《文汇报》“浮世绘”专刊上发表了一系列写南京的散文《金陵杂记》。改革开放后,他的《金陵五记》一出版,立即受到读者的青睐。 陈正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