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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发憷的“讲讲”
2018-01-12 09:38:00  来源:新华日报  作者:龚永泉

  八十年代中期,艾丰来江苏采访,曾对我说,当有人邀请你讲新闻采写,不要拒绝,它会逼着你深入思考一些问题,对自我提高大有裨益,我醍醐灌顶。之后,再有人相邀,我都欣然答应,果然颇有收获。

  可当时任新华日报总编辑的周跃敏要我给他们回来开会的驻地记者“讲讲”时,我却发憷了:大家都是记者,把戏人人会玩,各有巧妙不同,这怎么讲啊?但一想到我们老站长颜世贵当年只身一人来江苏建站,新华日报一直无偿提供办公用房,马上就答应下来,就算作是“房客对房东的情意”吧。

  我停下手上所有活计,思考怎么讲,讲什么。

  怎么讲?以前的讲座,对象基本是新闻界之外,而这次是“界内”,因此,我不能当“直流电”,要做“交流电”。我坦诚相告,作为人民日报驻江苏记者,对新华日报进行研读,是工作的一部分,各位的得意之作,我心里基本有一本账。在座的有好几位获得过中国新闻奖,有好几位出了新闻业务专著,我也都读过,目的当然是希冀“借我一双慧眼”。

  讲什么?俗语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扩而大之:不讲大话、远话、教科书上的话。我豁出去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讲了自己的三个新闻追求:从喷泉里出来的是水,从血管里出来的是血;人一能之,我十能之;言而无文,行之不远。有人说记者是无冕之王,我决无此优越之感,却欣赏这样的定位:见小不大见大不小。采访先进人物,坦率地说,有些能做到,有些还真做不到。采访紫金山天文台老台长张钰哲,我提出想去他家里看看,获得同意,果然有所发现,并写入了《巡天遥看一千河》。

  记者,记录之人也。但光是会记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善问,这需要记者有见识有见解,是一个思想者。肖伯纳说,你我都有一个苹果,交换了还是一个苹果,你我都有一个思想,交换了都有两个思想。其实,高明的记者还应能产生第三个思想。采访时要善于同对方交换,使对方也感到有所收获。

  有关部门组织多家媒体集中采访,我谓之同台竞技,见报之后,我都要到阅览室把兄弟报纸一一阅读,“观摩演出”。作为驻站记者,我基本不催稿子,因为我驻站前干的就是编辑,深知编辑见了好稿都会眼睛一亮,基本上是好稿大家抢,孬稿大家“让”。周正荣主政扬子晚报时,我采访他问到:您现在怎么不写稿了?他雄赳赳答道:报纸就是我的作品!

  对于坊间大报记者小报记者之说,我则别有嗔言:大报记者写小(短)稿子,小报记者写大(长)稿子。我还感叹:要是一直置身编辑部,自己的新闻素养还能提高一截,因为报社高手如云,天天都是“我的大学”。

  除了讲“我”,还讲“我们”。我介绍了人民日报对记者的要求是四个字:高人一筹。要求做到“不到现场不写稿,不是自采不署名,不经核实不发表”。原记者部主任林钢与我们一道骑自行车去熊猫集团采访,党办主任蒋广华告诉他,老颜同我们是热线联系,有事来,没事也来。老林马上对我说:“这个没事也来好,这才叫交朋友”。时任记者部主任的杨振武要求记者:“站在天安门想问题,走在田埂上找感觉”。人民日报安徽记者站站长张振国原是马鞍山市委秘书长,他的名言是“稿子就是儿子”。五十年代从新华日报调入人民日报的章世鸿任上海站首席记者,告诫青年记者:一周一定要有半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采访进行反刍。记者部老主任田流说,记者眼睛一睁就是在工作,一天只干八小时的人是做不了记者的。

  我还讲了在人民日报记者会上说过的一件事。新华日报的一次入社教育会,一位老记者言之谆谆,你们将来一定能超过我们,台下一新进人员听之藐藐,对同伴耳语,“我现在就超过了”。我对此语的评判是半错半对,起码另一方面,也启发我们年长者要不断学习,更新自己的知识结构。会后,好几位记者称此事是第一次听说,问我这小子是谁,我小有惬意:哈哈,就冲着他们这分好奇,我的“讲讲”就算没有白讲!

(转载需注明来源:江苏智库网)
  编辑:蔡阳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