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文化是人类依托冰雪元素创造的一切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的总和，包括冰雪生产生活、冰雪民俗、冰雪体育竞技、冰雪艺术、冰雪制造和冰雪旅游等。冰雪文化的存在和表现形态多种多样，冰雪旅游则是时代背景下冰雪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和主要途径。

冰雪文化作为一种地域文化现象，是随着寒冷地区人们生产生活活动发展演进而来的。滑雪滑冰是早期人类在冰雪环境进行狩猎渔猎活动中逐渐形成的一种特殊生产生活方式和地域习俗。敦德布拉克岩棚岩画和《2015阿勒泰宣言》证明中国新疆阿勒泰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古老滑雪地域和人类滑雪起源地。4000多年以前，北欧、乌拉尔山脉、西伯利亚和亚细亚等地部落人群也已开始利用木制滑雪板“骑木而行”，“以木为马，雪上逐鹿”进行狩猎活动。虽然人类最早的冰上运动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但相比于滑雪运动，冰上运动可考证的发展历史稍晚于滑雪运动。冰上运动起源于10世纪初的荷兰，人们利用木头和骨头制作的“滑木”（冰刀）进行冰上交通和狩猎活动。《新唐书》记载：“拔野古……乘木逐鹿冰上”，表明唐代我国北方少数民族也已开始运用木制冰刀开展狩猎活动。千年以降，运用木马（包括雪地滑行的“踏板”和冰上滑行的“乌拉划子”）、冰床、爬犁（雪橇）等冰雪交通工具，借助人力或动物等开展狩猎渔猎、交通运输活动，成为寒冷地区民族最具地域特色的生产生活方式之一。

随着社会发展，原本主要作为生产生活辅助手段存在的冰雪活动，基于特定的文化群体，在生产劳动、交通运输、日常生活、人际交往、休闲娱乐等方面，逐渐形成和演变为具有民族特色和地域特征，以娱乐休闲为主、以体育竞技为辅的冰雪民俗。如北欧越野滑雪、俄罗斯冰水沐浴、日本东北地区“雪洞节”水神祭祀、中国满族萨满教雪祭和女子雪地走、达斡尔族肯古楞滑雪和格日德贝凿冰叉鱼等。因为历史、经济、文化等诸多原因，传统冰雪民俗活动有的逐渐衰落或消亡，有的则历久弥新并世代传承。如欧美地区的越野滑雪、滑冰、“冰上曲棍球”等逐渐发展演变为现代意义上的冰雪体育竞技项目；中国东北地区吃“冻食”、看冰灯、堆雪人、抽冰尜、坐爬犁以及冬捕民俗等，则因为与人们生产生活的高度契合以及简单易行等原因而得以延续传承。

从18世纪中后期到20世纪中期，冰雪文化发展到欧美国家冰雪运动竞技全面发展，并影响俄罗斯、日本、韩国和中国等国家冰雪运动竞技项目开展的冰雪运动竞技阶段。第一次产业革命后，近现代意义上的旅游产业在西方产生并发展壮大，冰雪文化也随着近现代旅游业的发展步伐，在内涵和外延上发生了重大变化。冰雪活动开始从冰雪休闲娱乐向冰雪运动竞技过渡，冰雪娱乐活动逐渐演变为冰雪竞技体育项目，并开始向专项化方向发展，细分出包括冬季两项、高山滑雪、跳台滑雪、速度滑冰、花样滑冰、冰壶和冰球等在内的诸多冰雪竞技比赛项目。1924年法国夏蒙尼冬季奥运会的举办，标志着以欧美国家冰雪运动竞技为主流的冬奥文化成为冰雪文化的重要标签并延续至今。

20世纪50年代以来，随着社会发展和人们经济文化水平的提高，现代意义上的大众旅游业在全球范围内发展壮大。以冬奥会为代表的冰雪文化开始与现代旅游业融合发展，世界冰雪运动开始向竞技化、旅游化、产业化、大众化快速发展。以冰雪运动竞技、冰雪度假和冰雪节庆为支撑，集运动、娱乐、度假、观光、商务为一体的现代冰雪旅游得以实现跨越式发展。冰雪文化进入以冰雪旅游为主体，集冰雪旅游、冰雪赛事、冰雪运动培训、冰雪营销及冰雪装备于一体的冰雪旅游产业全面发展阶段。经过近70年的发展，冰雪旅游在推动地域旅游、体育、经济、政治以及文化等领域发展上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多元化发展的冰雪旅游经济态势开始呈现，逐渐形成以欧洲（冰雪运动度假）、北美（冰雪嘉年华）以及东北亚（冰雪文化秀）“三足鼎立”为主的世界冰雪旅游市场发展格局。

然而，近年来从全球范围来看，受全球气候变化、人口老龄化、经济发展整体放缓、冬奥刺激和拉动效应减退、新科技和信息化（AR、VR等虚拟现实技术）、环保主义以及其他休闲旅游行业竞争等诸多因素影响，长期以来以欧美国家文化价值观念为主导和标准的世界冰雪旅游产业发展模式渐显疲态，全球冰雪旅游市场尤其是欧美和日韩传统冰雪旅游市场呈现出整体停滞不前甚至缓慢下滑态势。为此，主要冰雪旅游国家都在寻求解决对策，如欧美国家试图通过提升网络时代年轻人的滑雪兴趣、增加娱乐项目和度假元素、拓展国外客源市场等措施，来扭转经济整体衰退和人口老龄化等问题导致的滑雪旅游市场衰退局面。但从实际效果看，这些措施并未或尚未发挥其预期效应。

究其根本，在全球冰雪旅游市场整体趋于饱和的状况下，当前欧美国家以冬奥冰雪文化“竞技化”“精英化”和“贵族化”为主导建立的世界冰雪旅游发展理念，已与人类社会日益寻求和大自然和谐共处，对大自然进行适应性和生态性开发的理念相矛盾，也与大众冰雪旅游群体更注重休闲娱乐和文化体验的意识和需求不相匹配。相对于寻求挑战、刺激和极限的竞技性冰雪运动市场以及追求高端、享受的冰雪度假市场，“玩冰戏雪、赏冰乐雪”的冰雪休闲旅游将是大众冰雪旅游最具潜力的新领域和主场地。因而，如何突破欧美国家建立的传统冰雪旅游产业发展理念桎梏，应对大众化、低门槛的冰雪休闲旅游市场需求，拓展冰雪旅游发展思路，将体现国际时尚元素又兼具传统文化底蕴的冰雪元素与在地民俗风情文化元素融会贯通，实现冰雪运动、冰雪度假、冰雪观光和冰雪休闲协同发展，就成为各国冰雪旅游产业实现突破和高质量发展的关键。

“文以载道，旅以致远。”以文旅融合理念推进冰雪旅游产业与文化产业深度融合创新发展，将更关注人性自然和谐表达的中国传统冰雪文化与更注重人性竞技潜能展示的西方冬奥冰雪文化完美融合，营造既符合国际冰雪运动和高端冰雪度假需求，又能够满足大众冰雪爱好者“玩冰戏雪、赏冰乐雪”休闲娱乐体验性需求的中国特色冰雪文化氛围，创建以冰雪观光休闲为主体，冰雪运动、滑雪度假为补充的中国特色冰雪旅游发展模式，是实现冰雪旅游和文化产业融合可持续发展的有效路径。

（本文系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项目“黑龙江省新农村建设与乡村旅游开发研究”（11552218）、黑龙江大学青年基金项目“黑龙江省旅游名镇建设存在问题及发展模式研究”（QW201203）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黑龙江大学历史文化旅游学院、黑龙江省文化发展战略研究中心）